人如果想忘和鱼也没什么区别


1.0

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,我并不知道。我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你靠在沙发上睡觉,手里松松地捏着一个西柚,应该是从茶几上随手拿的。我想象你坐在这等我,发呆,玩手机,闻西柚的香味,然后无聊到睡着。


等待,这太不像你,你应该推门进来的,等待是以前的你会做的事。我看到你的脸,没有绷带,只有手背上贴着几片创可贴(你有多久没看我的故事了呢),闭着眼睛看不见假眼,看起来居然像过去的样子。然后我把你叫醒了,让这幻觉消失。


你醒了,西柚从手里滚落到地上,客厅没有开灯,你的假眼不好对焦,摸索着找了半天。我沉默地看了一会,说:“我今天刚刚忙完,没力气给你折腾了。”


你摸到了那颗西柚,把它放回茶几上,带着做梦一样的表情看我说这句话,然后像突然惊醒,你说:“不是。”


你说:“我明天要调到外地去了。”


怎么会突然要走呢。


你说:“我自己申请的,我姐会接替我来负责你。”

是吗。


你说:“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,像之前那样闹,没有意思。”


你站起来笑了,水色的假眼反射窗外的光,我不敢去看你的另一只眼睛,那让我太难过。你用一种一身轻松的姿态走到门口,说:“你离开我,会轻松很多吧。”

我没有说话,我该说什么呢,最后的最后我说,好的。


你说,再见。

你带上了门。


我坐在原地没有动,我听到你的脚步声被楼道的回音无限放大,又逐渐变小,你打开车门,你关上车门,你发动了车。我抬头能看到窗外的月亮,栖息在另一栋楼房的屋檐上,今天它是圆的。我想象月亮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朝我砸下来,世界末日,而此时此刻你正用我永远抓不住的速度逃离我,去另一座城市。也许这样也挺好,我的世界末日你用不着看到。



纪山接替了你,你说的没错,她是很好的助理和编辑,懂得如何做能符合我的要求,和我的关系也挺好。但是我没有给她我的钥匙。我尽量全心投入工作,不去想别的事,这导致我作息极差,纪山劝了我好几次,我没有听。


 有一天我梦到你了,醒来的时候是下午,很难受,开始疯狂地呕吐,直到吐得自己都害怕了才打了纪山的电话。我好像把脑子和耳蜗都吐出去了,视野扭曲成洗衣机里的碎片,纪山没有我的钥匙,只能在门口狂砸。我终于听到她砸门的声音,跌跌撞撞跑去打开门,这个动作耗尽了我所有力气,我浑身发软就要倒下去。纪山架着我往楼下拖,一个女孩子都比我有力得多。我无力地把下巴靠在她的肩上,胃狠狠地皱了起来,我歪着头干呕了两声,呕出一串胃酸,滴在纪山的白大褂上。太羞愧了,我哑着喉咙说对不起,说到一半又开始干呕,这次没吐出来,被我压在喉咙里了。


到医院看了,医生轻描淡写地说就是重度中暑引起的呕吐,拔个罐就行了。又说我太身体太弱了建议住几天院休养,纪山非常赞同这个提议,直接忽视了我本人的意愿,把我强行摁在医院。


我住在医院,除了吃就是睡,纪山负责照顾我。我不吃不睡的时候她拿一个平板,占了我旁边医院的空床位,处理工作事务。完事了就躺着,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剧,偶尔发呆,或者和我聊天。我则是难得地放空了脑袋,不用再想工作的事,回到了漫无目的发散思维的状态。但有一天纪山买水果回来,在床头柜上摆了几个西柚,我看着西柚,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。也许人一段时间压力太大的话,就容易一下忘记好多事。我没有在意。


但是人如果白天过的太轻松,晚上就会睡不着,这是真的。西柚的香味很甜,也很提神。


我终于没有睡着,悄悄地溜下床,在医院里乱逛。我找到了这个医院的天台,门没有锁,我一推就进去了。天台周围没有护栏,只有一圈高起的,小楼梯高度的石阶。我靠在门边静静地看了一会,不知道有多久,对面居住楼的一扇窗户里的灯熄灭了,黄色的小方格变黑,像一个深渊。鬼使神差地,我走出了阁楼的阴影,走到敞亮的月光下,站到了石阶上,张开双臂。风在宽大的病号服下流动,我觉得冷却不想放下手。一只夜间的蝴蝶,白色的,翅膀一上一下,一明一暗,波光粼粼地掠过我的耳边。我想,如果从这里掉下去,风会不会托住我呢。


 我被人从背后抓住了手。


 被拉下来的一刻我仰起头,看到今天的月亮是圆的。


 纪山问我,你不会真的想跳下去吧。


我想笑着摆手,把这点念头搪塞过去,可是我看到了纪山的脸,我僵住了。纪山,你的姐姐,她的眼睛长得和你太像了啊。在夜里看起来几乎是深灰色的,温柔的,像装满了灰色的细沙,如果一脚踩进去就死在里面吧,永远别想挣扎出来。我说不出话来,我意识到她应该是生气了(我和我的创作又惹怒过你多少次呢?)。我应该说点什么的,可是,圆的月亮,月光,深灰色的眼睛,甚至还有纪山衣服上带的西柚香气,怎么会这么像呢。


熟悉感掐紧了我的喉咙,可是我想不起来了,要命,所以我什么也没说。


纪山说,回去休息吧。


我低头说好的,走回阁楼的阴影里。

然后我又梦见你了。在梦里你和纪山同时出现,冷漠地看着我,又突然破碎,画面扭曲成一团。难道什么时候我已经脆弱到开始想拿别人替代你了吗,我不想这样。我闭上眼睛,再睁眼,面前只剩下了你。

你背对着我,我叫了你一声,你听到了,动弹了一下,慢慢地转过来。我屏住呼吸。


 水色的眼睛,你的血从头上流下来,把假眼染红。你笑了,很温柔的,可是我蹲下来捂住了脸,我哭了。



 出院之后我的生活恢复常态,我比以前更注意一些身体,我不愿意再想关于你的事了,这对你和我都好。更干脆一点,整个都忘却吧。




2.0


 第二年的春节假期,我跟着公司去杭州北高峰拜财神了。夜里十一点用生命爬到山顶后我已经没力气再跟他们闹,别的作者和编辑又拜佛,又去排五百米的队撞钟。我坐在大松树下休息,看人群中的一个和尚。和尚蛮忙的,一会教这个去哪上香,一会给那个指路,可能也顺便指导了人生道路。山顶的风有点大,虽然披着灰色袈裟也能看出他穿的很少,可是他一直很温和地笑,显不出冷的感觉。


 过了一会和尚周围的人群散去一些,他转了两步,注意到我在看他,走过来问我:“小施主,不去撞撞钟吗?”


我习惯性低下头看着地面,说,没什么好撞的。


和尚双手合十,谦恭地朝着我微微弯下腰,小施主不如去撞撞罢,会有好福气的。这句话听起来真的像一个祝福,可为什么轻飘飘地从我耳边划过去了呢。也许因为他朝我弯下腰时是看着我的眼睛说话的,我下意识地抬头了,和尚的眼睛被夜中山上的白色汽灯照得澄清,是没有杂质的深灰色玉石。这吓了我一跳,可深灰色温柔的眼睛为什么会吓到我呢。我坐在那,茫然地想,等我再看时,和尚早已经退回去,看不见了。

 

 我不记得了,不过这也许不重要。



End

7爷开车走那里,我这边设定是7爷已经打包好要上车跑了,就是想亲自来跟笛子说一声,结果一等等到半夜。不是7爷住得近还非要开车哈哈哈哈哈哈。不过7爷有没有车我就不知道了先这么写着吧。大家看看开心就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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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没有救世主

大难不死必有后难,上天岂有不杀之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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